引言:悲劇的韓國鏡像
在世界電影的版圖上,韓國電影以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和深刻的社會洞察力占據了一席之地。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韓國社會批判電影往往不避諱地選擇以悲劇收尾,這種決絕的敘事方式,不僅讓觀眾在觀影過程中體驗到巨大的情感沖擊,更在影片落幕後留下深遠的思考。從揭露校園性侵的《熔爐》,到直指階級固化的《寄生蟲》,再到描繪司法不公的《素媛》,這些影片無一例外地以令人心碎的結局,撕開了韓國社會光鮮外表下的瘡疤。它們不提供虛假的希望,不給予廉價的慰藉,而是直白地展現現實的殘酷與人性的復雜。這種對悲劇結局的偏愛,並非偶然,它深刻根植於韓國獨特的歷史文化語境、社會發展軌跡以及電影創作者對現實的敏銳洞察。本文將深入探討韓國社會批判電影 悲劇結局的深層原因,分析其如何超越簡單的故事收尾,成為一種強烈的社會聲明,以及它如何影響觀眾、推動社會變革,並最終在全球電影市場中獨樹一幟。
韓國社會批判電影的悲劇結局,往往是一種「痛定思痛」的表達。它拒絕為觀眾編織一個「壞人終將受到懲罰,好人終將得到回報」的童話,而是選擇揭示體制性困境、人性弱點或無力感。這種電影美學,旨在通過極致的絕望感,警醒世人,促使人們正視那些被掩蓋、被忽視的社會陰暗面。它不僅僅是藝術的呈現,更是一種對現實的拷問,一種對良知的呼喚。
當批判遭遇絕望:韓國社會批判電影為何鍾情悲劇結局?
韓國社會批判電影之所以頻繁選擇悲劇結局,其原因復雜而深刻,涵蓋了哲學、社會學和電影美學等多個層面。這種結局並非簡單的故事收尾,而是一種強烈的社會聲明,旨在揭示體制性困境、人性弱點或無力感,而非給予觀眾虛假的希望。
首先,從哲學層面來看,韓國電影中的悲劇美學深受其歷史進程的影響。韓國在近代經歷了殖民統治、南北分裂、軍事獨裁以及快速的經濟發展等一系列劇烈變遷。這些歷史的傷痕和轉型期的陣痛,使得韓國社會對「完美結局」抱有天然的警惕。在民眾的集體記憶中,正義和公理並非總能輕易實現,甚至常常被權力、金錢或體制所碾壓。因此,悲劇結局成為了一種更接近現實的表達。它反映了韓國人對社會深層矛盾的清醒認識,以及對理想與現實之間巨大落差的無奈。這種「絕望敘事」並非全然消極,它內含著一種悲壯的警示意味,即「如果你們不直面問題,悲劇就會重演」。它迫使觀眾跳出舒適區,去思考那些「無解」的困境,從而引發更深層次的反思和自我審視。
其次,從社會學角度分析,悲劇結局是韓國社會結構性問題的真實寫照。韓國社會長期存在著嚴重的階級固化、財閥壟斷、權力尋租、司法不公、性別歧視等問題。這些問題盤根錯節,難以在短期內得到根本解決。電影創作者們深知,如果一部電影以「正義最終戰勝邪惡」的圓滿結局收場,那將是對現實的粉飾,是對觀眾智商的侮辱。悲劇結局則能夠更真實、更有力地揭示這些結構性矛盾的頑固性,以及個體在龐大體制面前的無力感。例如,在許多描繪底層人民掙扎的影片中,即便主角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甚至犧牲了一切,最終也可能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這正是對階級壁壘和資源不公的殘酷揭露。這種結局讓觀眾清晰地看到,問題並非出在某個「壞人」身上,而是整個社會體系出了問題。
再者,從電影美學角度審視,悲劇結局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和強大的情感沖擊力。它能夠最大程度地激發觀眾的共情和憤怒,從而達到一種「凈化」作用。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曾論述悲劇通過「憐憫和恐懼」來達到情感的凈化。在韓國社會批判電影中,這種凈化並非指觀眾通過觀影得到心靈的平靜,而是指觀眾在目睹悲劇後,內心被強烈的無力感和憤怒所充斥,進而產生對社會現實的深刻反思和行動的沖動。悲劇結局的非完美性,使得影片的警示意義更為突出。它避免了「皆大歡喜」可能帶來的麻痹感,而是以一種「當頭棒喝」的方式,讓觀眾無法輕易抽離。這種情感上的強烈刺激,使得影片的社會批判力量倍增,也讓其在觀眾心中留下更深刻的印記。
此外,韓國電影人也普遍認為,直面現實的殘酷,是藝術的責任。他們拒絕用虛假的希望來粉飾太平,而是選擇用最鋒利的手術刀,解剖社會病灶。這種創作理念,使得悲劇結局成為他們表達社會關懷和批判精神的必然選擇。他們相信,只有真正觸及痛點,才能引發公眾的關注和思考,甚至推動社會進步。這種對「真實」的極致追求,也成為了韓國電影在全球影壇獨樹一幟的重要標志。
從《熔爐》到《燃燒》:韓國悲劇結局電影中的權力與階級絕境
韓國社會批判電影通過悲劇結局,深刻揭示了韓國社會內部的權力濫用、階級固化、司法不公、貧富差距、性別暴力等結構性問題。以下將精選幾部具有代表性的影片進行案例分析,探討悲劇結局如何讓觀眾直面這些「無解」的社會困境,引發深刻反思。
《熔爐》(Silenced,2011)是韓國社會批判電影的里程碑之作。影片根據真實事件改編,講述了一所聾啞學校內發生的性侵案,以及教師姜仁浩和人權組織成員徐幼真為受害者奔走,卻在司法體系中屢屢碰壁的悲慘經歷。影片的結局是令人絕望的:施暴者因為各種原因未能受到應有的懲罰,甚至逍遙法外。校長和行政人員利用金錢和權力,買通法官和律師,使得案件審理草草了事。姜仁浩和徐幼真雖然努力抗爭,但最終也未能為孩子們討回公道。影片的最後一幕,是姜仁浩和徐幼真走在街頭,身邊是手持受害者照片、為正義吶喊的民眾,但司法的天平依然傾斜。這個悲劇結局,深刻揭示了權力對司法的侵蝕、社會對弱勢群體的漠視,以及個體在龐大腐敗體系面前的無力感。它讓觀眾憤怒、心痛,甚至感到窒息,但正是這種極致的悲痛,引發了韓國社會對性侵案量刑過輕、司法不公的強烈不滿,最終推動了「熔爐法」的修訂,提高了性侵犯的量刑標准,並廢除了公訴期,使得電影的社會影響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素媛》(Hope,2013)同樣改編自真實事件,講述了小女孩素媛在遭遇性侵後,身心受到重創,以及她的家庭如何努力走出陰影的故事。影片的結局盡管在表面上呈現出家庭成員互相扶持的溫情,但素媛的傷痛是無法完全癒合的。施暴者被判刑,但刑期相對較短,且素媛的創傷將伴隨她一生。影片沒有「奇跡」般的康復,也沒有「大快人心」的復仇。素媛的父親甚至為了女兒的心理健康,不得不扮成卡通人物,只為讓她重新接受父愛。這種結局的悲劇性在於,它揭示了性暴力對受害者及其家庭造成的永久性傷害,以及即便法律有所懲戒,也無法完全彌補的心理創傷。它批判了社會對兒童性侵的防範不足、對受害者心理疏導的缺失,以及法律在面對人性之惡時的局限性。
《寄生蟲》(Parasite,2019)則以黑色幽默的方式,深刻剖析了韓國社會的階級矛盾和貧富差距。影片中的金基澤一家和朴社長一家,代表著兩個截然不同的階層。金家通過一系列欺騙手段「寄生」到朴家,短暫地享受了上層生活,但最終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導致了血腥的沖突和悲劇的發生。影片的結局,金基澤殺死了朴社長,逃亡到地下室,而他的兒子金基宇則幻想著努力工作賺錢,買下朴社長的房子,讓父親重見天日。這個結局充滿了諷刺和無力感。金基宇的「美好願望」在現實中幾乎不可能實現,這預示著階級固化的鴻溝難以逾越。金基澤的「寄生」行為看似成功,最終卻導致了更深的絕望和囚禁。影片的悲劇性在於,它揭示了貧富差距不僅是物質層面的,更是精神層面的,它扭曲了人性,引發了無法調和的矛盾。底層人民即便再聰明、再努力,也可能無法擺脫被「寄生」或「反噬」的命運,這正是對社會結構性不公的深刻批判。
《燃燒》(Burning,2018)則是一部充滿象徵意義的影片,改編自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影片通過主人公李鍾秀的視角,描繪了底層青年在社會邊緣的迷茫、憤怒和無力感。鍾秀對富二代本的懷疑,以及失蹤女孩海美的命運,都指向了社會中無形但真實存在的權力壓迫和階級差異。影片的結局是開放性的,但充滿了絕望的暗示。鍾秀最終可能以一種極端的方式實施了「正義」,但這種「正義」是建立在暴力和無法證實的基礎上的。海美的失蹤沒有答案,本的罪行也未被揭露。這種悲劇性的模糊和壓抑,反映了底層人民在面對強大而隱秘的權力時,那種無力感和絕望。它暗示著邪惡可能逍遙法外,而真相可能永遠被掩埋,這是一種更加令人窒息的悲劇。
《追擊者》(The Chaser,2008)則聚焦於司法系統和警察效率的問題。影片中,前警察嚴忠浩為了尋找失蹤的性工作者,與連環殺手池英民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盡管嚴忠浩付出了巨大努力,並多次接近真相,但由於警察系統的低效和官僚主義,最終導致了受害者的悲慘死亡。影片的結局是受害者在被發現後不久就慘遭殺害,而殺手雖然被捕,但司法程序卻顯得遲緩和無力。這種悲劇性在於,它揭示了即便有正義感的人在努力,也可能因為體制的漏洞而導致悲劇的發生。它批判了韓國警察系統在面對緊急情況時的無能和失職,以及司法程序在保護受害者方面的不足。
這些影片通過其悲劇結局,成功地將觀眾的情緒推向高潮,並促使他們深入思考電影所揭示的社會問題。它們不僅僅是故事的終結,更是對現實社會發出的一聲聲警報,讓觀眾直面那些看似「無解」的社會困境,從而引發廣泛的社會討論和反思。
悲劇的警鍾:韓國社會批判電影如何用絕望喚醒社會良知與行動?
韓國社會批判電影的悲劇結局,不僅僅是藝術表達的需要,更是作為一種「警鍾」,旨在喚醒公眾對社會問題的關注和反思。這些電影在上映後,往往能夠在韓國社會引發軒然大波,影響社會輿論,甚至推動立法改革,而悲劇結局在其中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它不僅僅是故事的終結,更是社會對話的開始,促使人們正視並採取行動。
最具代表性的例子無疑是《熔爐》。這部電影上映後,其所揭露的聾啞學校性侵案的真實背景,以及影片中司法腐敗和權力壓迫的殘酷呈現,瞬間引爆了韓國社會輿論。電影中令人心碎的悲劇結局,讓無數觀眾感到憤怒、無力和絕望。這種強烈的情感共鳴,迅速轉化為強大的社會行動力。韓國民眾在網路上發起簽名請願,要求徹查此案,並呼籲修改相關法律。數百萬民眾的請願,最終促使韓國國會通過了《性暴力犯罪處罰特別法修訂案》,即廣為人知的「熔爐法」。該法案大幅提高了對性侵兒童和殘障人士的量刑標准,並廢除了公訴時效,使得這類罪犯即使時間再久也無法逃脫法律的制裁。這充分證明了悲劇結局的強大影響力:它以一種非娛樂化的方式,將社會醜陋的傷疤血淋淋地展示出來,迫使公眾無法迴避,從而激發了集體良知的覺醒和對社會正義的追求。
除了《熔爐》,許多其他韓國社會批判電影也以其悲劇結局,在不同程度上發揮了「警鍾」的作用。《素媛》的上映,讓公眾對兒童性侵受害者的心理創傷和後續康復問題給予了更多關注,呼籲社會提供更完善的心理支持體系。雖然沒有直接推動立法,但它無疑加深了公眾對這一問題的理解和同情,促使更多人關注兒童保護。《寄生蟲》的成功,不僅在於其藝術成就,更在於它在全球范圍內引發了對貧富差距、階級固化等社會問題的深刻討論。影片中金基澤一家最終的悲劇命運,讓觀眾清晰地看到,底層人民即便付出一切,也可能難以擺脫命運的桎梏,這促使人們反思現有社會制度的公平性和可持續性。盡管它沒有直接帶來立法改革,但它無疑加劇了社會對財富分配不均的關注,並可能間接影響政策制定者對相關議題的重視。
悲劇結局之所以能起到如此強大的警示作用,是因為它打破了觀眾對「美好結局」的期待,強迫他們直面現實的殘酷。當電影中的正義無法伸張,當無辜者遭受苦難卻無處申冤,當個體在體制面前顯得如此渺小和無力時,觀眾內心會產生巨大的不適和憤怒。這種不適感並非消極的,它反而成為一種強大的驅動力,促使人們去思考:為什麼會這樣?我們能做些什麼?這種「絕望」並非真正的絕望,而是一種「絕望的希望」——通過展現最糟糕的結局,來激發人們改變現狀的決心。
此外,韓國社會批判電影的悲劇結局,也促成了更廣泛的社會對話。電影上映後,圍繞其主題的討論會、研討會、媒體報道層出不窮。學者、律師、社會活動家、普通民眾都會參與到這些討論中,共同探討電影所反映的社會問題。這些討論不僅僅停留在電影本身,更延伸到現實生活中的類似案例,從而形成一股強大的輿論壓力,推動相關部門採取行動。這種電影與社會之間的良性互動,使得悲劇結局不再是故事的終點,而是社會進步的起點。
總而言之,韓國社會批判電影的悲劇結局,是其發揮社會影響力的重要武器。它以最直接、最震撼的方式,將社會問題擺在公眾面前,喚醒沉睡的良知,激發改變的慾望。這種「以悲劇警世」的藝術策略,不僅彰顯了電影的社會責任,也證明了藝術在推動社會進步方面所能發揮的巨大力量。
鏡頭下的無力感:韓國悲劇結局電影的角色命運與觀眾情感共鳴的構建
在韓國社會批判電影中,那些走向悲劇的角色命運,往往是導演精心構建的藝術表達,旨在通過細膩的人物刻畫、情節鋪墊、象徵性元素和視覺語言,使觀眾對角色的掙扎和最終的失敗產生強烈的共鳴和無力感。這種情感體驗加深了對電影所批判的社會問題的理解,並促使觀眾反思自身與社會的關系。
首先,細膩的人物刻畫是構建情感共鳴的關鍵。韓國電影擅長塑造普通而真實的個體,他們並非完美的英雄,而是有著各自的缺點和掙扎的凡人。例如,《熔爐》中的姜仁浩老師,他最初來到學校是為了賺錢,但當他目睹了孩子們的遭遇後,內心的良知被喚醒,毅然決然地投入到為孩子們爭取正義的斗爭中。他並非無所不能,也會感到疲憊、沮喪,甚至在強大的阻力面前猶豫。正是這種「人性的弱點」與「良知的堅守」並存的復雜性,使得觀眾更容易代入他的角色,感受他的無力與悲憤。當最終的審判結果令人失望時,觀眾所體驗到的無力感,就不僅僅是電影角色的無力,更是自身面對社會不公時的無力。這種共鳴,使得電影的批判力量直抵人心。
其次,情節鋪墊和敘事技巧層層遞進地強化了無力感。在許多韓國社會批判電影中,導演會設置一系列看似有希望的轉折,讓觀眾以為主角即將迎來轉機,但最終卻被無情地打破。這種「希望-破滅」的循環,極大地加劇了觀眾的無力感。《素媛》中,當素媛一家努力重建生活,父愛如山地陪伴她時,觀眾會短暫地看到希望,但素媛內心深處的創傷反復發作,以及施暴者刑滿釋放的陰影,都提醒著觀眾,悲劇並非一蹴而就,也非一朝一夕能夠治癒。這種敘事上的張弛有度,使得悲劇結局的沖擊力更強,也讓觀眾對角色的痛苦感同身受。
再次,象徵性元素和視覺語言在營造無力感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寄生蟲》中,金基澤一家居住的半地下室,象徵著他們低人一等的社會地位和被壓抑的生存空間。而朴社長家寬敞明亮的豪宅,則代表著上流社會的富裕與隔絕。當暴雨傾盆而下,金家被洪水淹沒,而朴家卻依然歌舞昇平,這種強烈的視覺對比,無需多言便能讓觀眾感受到底層人民在社會巨變面前的脆弱和無力。影片中反復出現的「味道」的比喻,也象徵著階級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以及底層人民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完全擺脫的「貧窮氣息」,這種視覺和感官上的暗示,加深了觀眾對階級絕境的理解。
此外,許多影片還通過角色死亡或徹底的失敗來強化悲劇性。這種「死亡敘事」並非簡單的情節高潮,而是對社會結構性問題的最終裁決。在《追擊者》中,受害者的最終死亡,是對警察系統低效和官僚主義的無情控訴。即使男主角拼盡全力,也無法挽救生命,這種徒勞無功的結局,讓觀眾感到極度的壓抑和憤懣。這種無力感,促使觀眾反思,如果連電影中的「英雄」都無法改變悲劇,那現實中的普通人又該如何面對?
通過這些敘事策略,韓國社會批判電影成功地構建了強大的情感共鳴,讓觀眾不僅僅是旁觀者,更是情感的參與者。他們與角色一同經歷掙扎、希望和絕望,最終在悲劇結局中體驗到一種深沉的無力感。這種無力感並非消極的麻木,而是一種對現實的清醒認識,它促使觀眾在走出影院後,仍會長時間地思考電影所揭示的社會問題,反思自身在社會中的位置,以及作為個體,我們是否能夠為改變現狀做些什麼。這種深層的情感沖擊,正是韓國社會批判電影能夠引發社會變革的重要原因之一。
超越結局:韓國社會批判電影悲劇收尾的藝術與全球影響力考量
韓國社會批判電影選擇悲劇結局,除了其深刻的藝術表達和社會責任外,還存在著更深層次的藝術追求和全球市場層面的考量。這種「致郁系」電影如何在國際影壇獲得廣泛認可和獎項,以及悲劇結局如何成為其獨特的藝術標簽和吸引全球觀眾的賣點,是值得深入探討的問題。同時,這種趨勢也對韓國電影產業整體風格、敘事模式及國際地位產生了深遠影響。
首先,從藝術追求的角度來看,悲劇結局是韓國電影人對「真實」的極致追求。在商業電影普遍傾向於大團圓結局以迎合大眾口味的背景下,韓國社會批判電影反其道而行之,選擇直面人性的陰暗和社會的殘酷。這種不妥協的藝術態度,使得其作品具有了強大的原創性和深度。它們不滿足於表面的敘事,而是深入挖掘社會痼疾的根源,揭示復雜的人性。悲劇結局使得電影的藝術價值更加凸顯,因為它拒絕了商業化的誘惑,堅持了藝術對現實的批判功能。這種「非商業化」的藝術堅持,反而使其在國際影展上更容易脫穎而出,獲得專業評委的青睞。例如,《寄生蟲》雖然並非純粹的悲劇,但其結局的絕望感和對階級固化的深刻揭示,使其在戛納電影節和奧斯卡金像獎上大放異彩,贏得了全球范圍的贊譽。
其次,從全球市場層面考量,悲劇結局在某種程度上也成為了韓國電影的獨特「賣點」和「藝術標簽」。在好萊塢電影占據主流,普遍追求視聽奇觀和英雄主義敘事的背景下,韓國電影以其獨特的「致郁系」風格,提供了另一種觀影體驗。這種體驗雖然令人壓抑,但其對社會問題的深刻剖析和對人性的真實展現,卻能引起全球觀眾的共鳴。畢竟,貧富差距、司法不公、權力濫用等問題並非韓國獨有,而是全球普遍存在的社會現象。因此,當觀眾看到韓國電影中對這些問題的極致呈現時,會產生一種跨文化的理解和認同。悲劇結局的普適性,使得這些電影能夠超越國界和文化差異,觸及人類共同的情感和思考。這種深度的情感沖擊,往往比膚淺的娛樂更能讓人記憶深刻,也更容易在國際影評人和電影節上留下深刻印象。
此外,韓國電影產業在過去幾十年中,通過政府支持、電影人自主創作以及與國際市場的積極互動,逐步形成了獨特的風格。早期的「新浪潮」電影就帶有強烈的社會批判色彩,而悲劇結局作為這種批判精神的集中體現,逐漸成為韓國電影敘事模式的重要組成部分。這種風格的形成,使得韓國電影在全球化背景下具有了高度的辨識度。當人們提到「韓國電影」,往往會聯想到其大膽的題材、深刻的內涵和不留情面的批判。悲劇結局的普遍存在,也反過來促使韓國電影人在敘事和影像上進行更多的創新,以確保即使是悲劇,也能以引人入勝的方式呈現,避免過度說教或煽情,而是通過精妙的結構和視覺語言來傳達信息。
這種趨勢也對韓國電影產業整體產生了積極影響。它鼓勵了更多電影人去關注現實、挖掘社會問題,而非僅僅追求票房和商業利益。它使得韓國電影在國際影壇上贏得了「敢於直面現實、具有人文關懷」的聲譽,從而提升了整個韓國電影的國際地位和影響力。越來越多的國際電影節和影評人開始關注韓國電影,將其視為全球電影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這種藝術上的成功,也為韓國電影帶來了更多的國際合作機會和市場份額,形成了良性循環。
當然,過度依賴悲劇結局也可能帶來一些潛在的風險,例如觀眾審美疲勞,或被貼上「過於沉重」的標簽。但目前來看,韓國電影人仍在不斷探索悲劇敘事的邊界,力求在保持批判鋒芒的同時,也能在藝術形式上推陳出新。他們深知,悲劇並非目的,而是手段,是喚醒社會、反思現實的強大工具。正是這種對藝術和社會的雙重考量,使得韓國社會批判電影的悲劇收尾,成為了其在全球電影版圖中不可或缺的獨特風景。
結論:悲劇的力量與未來的展望
韓國社會批判電影 悲劇結局的獨特現象,是韓國電影藝術與社會現實深度融合的產物。從哲學層面的「痛定思痛」到社會學層面的結構性批判,再到美學層面的情感沖擊和凈化作用,悲劇結局在韓國電影中扮演了多重角色。它不僅是故事的終結,更是社會問題的宣言,是喚醒良知的警鍾,是推動變革的力量。
通過《熔爐》、《素媛》、《寄生蟲》等一系列經典案例,我們清晰地看到,悲劇結局如何毫不留情地揭示了韓國社會內部的權力濫用、階級固化、司法不公和人性陰暗面。這些影片拒絕提供虛假的希望,而是以最真實、最殘酷的方式,將社會問題擺在觀眾面前,迫使人們直面那些「無解」的困境。正是這種決絕的姿態,使得電影的社會影響力超出了銀幕,甚至直接推動了立法改革,引發了廣泛的社會討論和反思。
悲劇結局在構建觀眾情感共鳴方面也發揮了關鍵作用。通過細膩的角色刻畫、層層遞進的敘事技巧以及富有象徵意義的視覺語言,電影成功地讓觀眾體驗到一種深沉的無力感和憤怒。這種情感體驗並非消極的,它反而成為一種強大的驅動力,促使觀眾在走出影院後,繼續思考電影所揭示的社會問題,反思自身與社會的關系,並最終激發改變現狀的決心。
在全球語境下,韓國社會批判電影的悲劇結局,也成為了其獨特的藝術標簽和在全球影壇獲得認可的重要因素。它以其對「真實」的極致追求和對普世社會問題的深刻洞察,吸引了全球觀眾的目光,並贏得了國際電影節的贊譽。這種「致郁系」電影的成功,不僅提升了韓國電影的國際地位,也為全球電影藝術提供了新的可能性。
然而,悲劇的力量並非沒有邊界。在未來,韓國社會批判電影如何能夠在保持其批判鋒芒和藝術深度的同時,探索更多元的敘事方式,避免審美疲勞,並繼續在推動社會進步方面發揮積極作用,將是其面臨的挑戰。也許,在某個不遠的將來,當韓國社會的問題得到更廣泛的關注和解決時,電影中的悲劇結局會少一些絕望,多一些希望的曙光。但在此之前,這些充滿力量的悲劇,仍將作為一面鏡子,映照著社會,警醒著世人,驅動著改變。